望着地上的一层落叶,我真切的感觉到,秋天真的来了。今年的气候很诡异,先是夏季迟迟不肯离去,然后是连续好几天的雨,雨过去之后气温骤降,秋没有做任何热身,直接冲了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听妈妈说,今天家里来了几个人,测量我家宅基地面积大小。早就听说我们家这一带可能要盖楼,看来即将敲定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好事啊,要搬新家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我突然觉得舍不得这老房子了。以前,每天在这里出出进进,感觉不出它有什么特别。现在可能要离开它了,却突然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值得留恋。我的心中,突然起了一层淡淡的惆怅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棵香椿树,它什么时候到我家的,我已经记不清了。只记得它当初那么瘦小,跟那时候的我的胳膊一般粗细。它的身高什么时候超过了我,我也记不清了,但它现在的高度已经超过了屋顶,树干已经比碗口还要粗了。春天摘香椿芽,得借助梯子,才能够到那深红色的,或是红绿相间的嫩芽。老妈总想把它顶上的树枝截去一些,摘的时候方便一点,但每次都被我劝止。在我看来,摘它的芽来吃,已经是对它的伤害,如果再为了摘芽方便,截去它的一部分身体,那岂不太残忍了?

        如果真的要盖楼,那更残忍的事即将上演,它将被连根刨掉。这种事我已经见过一次,是在爷爷家。爷爷家原来有一棵很大的椿树,比我家这一棵大多了。可能因为那是棵臭椿,没人为了摘芽方便砍它的枝条,所以才长得如此高大。一到夏天,椿树所在的小院整个被树冠遮住,那是我和表弟表妹们在爷爷家见面时玩耍的好地方。阳光星星点点地透进来,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圆形的亮斑,我们就在树荫底下玩过家家。

        后来不知什么原因,好象是生虫子,或者是春天树上开的绿色小花掉下来,厚厚的一层清扫起来很麻烦,总之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原因,大人竟然要将它刨掉。我坚决抗议,但抗议无效。可能因为我的理由太幼稚,没有说服力吧,我当时就是觉得树对环境有益,是不应该砍掉的。不过大人已经决定的事,当然不会应为孩子的反对就轻易取消,于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棵树被刨掉,没有任何办法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在那棵树的树干依然搁在小院里,就在它以前在的地方。在大人眼中那是一块木材,在我眼中那是树的墓碑。一棵树当然不值得立石碑,那就用自己的遗体当墓碑吧,连挖坑都免了。树的生命早已远去,但它的灵魂还不肯离开。每次我去爷爷家,走近它的身旁,依然可以听见它低沉的控诉。

        在我愈加怀念那棵树,不只是因为它对环境有益而被砍掉了,更因为它是我童年的一个见证。

        如今,我家这棵树,它的命运也会是这样吗?我不知道。如果我能,我宁愿继续住在这旧平房里和它为伴。但它的命运,我们家这房子的命运,都不是我能够左右的。我再一次感到无助,一如几年前另一棵树被砍掉的时候。

        一阵风袭来,带着秋的温度。我不由地打了个寒战。